-by：高栁明音

 

………

 
 

山城的四月，只有朦朦胧胧的风和雨，冷意倒灌不进任何一个云层掀起边角所露出的缝隙，这样的山城，连风和雨都是热的。

王源捧着个雾气腾腾的杯子蹲在居民楼下。居民楼所在的小区陈旧，但为了方便保障居民安全工作的开展，老的单元格楼门被拆掉，换上了新型的电子门。电子门冰冷又坚硬，摆在那里，扑面而来满头满脸的，都是和外墙泛黄的居民楼格格不入的后现代感。 

杯子里装着护嗓子的胖大海，滚烫。加上扫在颈后的湿热季风。王源蹲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种被温水泡腾开、正静静等待着煮沸的错觉。

为了缓解这种错觉，他又往里蹲了点，尾椎骨隔着薄薄的一层牛仔衬衫直抵上冰凉的电子门。电子门“吱呀”一抖，发出点刺耳的塞擦音。

他没那么重量级，这是从里往外推门的声音。然而很明显，开它的人并没有料到会有人蹲在门前，门被极其利落地推开。王源挨门这么一别，差点没保持好平衡，一头栽进头天刚被雨泡过的绿化带里。

 
 

等他抱稳了那杯同样遭遇了小型地震的胖大海，王俊凯已经关上了那扇在他看来极为碍事的大铁门，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后者的书包像大多数意图扮酷的高中生一样只挂在了一边肩膀上，学校发的夏季校服倒是穿得整整齐齐，扣子明码往上，一直扣到了最上边那颗。 

王源硬生生地把两个人对上的目光单方面错开，说话语气闷闷的：“药都倒咯。”

王俊凯被他逗笑，索性也蹲下来。这下子看得明白，王源捧着杯子的两只手上都不同程度地淋着胖大海，药汁把苍白的肤色烫得通红。

王俊凯皱着眉在王源被烫着的地方轻轻揉了一下，又揉了一下，最后干脆掰开他的指头，把胖大海丢进垃圾桶。

“以后别给我带这种东西了。”

王源愣了愣，在构想里，可预计的起码应该是“心疼”或“生气”，而不是这样措词鲜明的“拒绝”。

王俊凯手上加了劲儿，把人拉起来：“怎么不说话？”

因为昨晚上被粉丝围堵所以没有办法走学校前门去药店，只好一大早起来再偷偷摸摸去买一次，买好了在早餐店等的热水，又因为实在睡眠不足抱着杯子打起了瞌睡……因为我记得你上礼拜录完live之后说过“嗓子有点疼”啊。

靠，这样的话说得出口才有鬼。

“好啦，乖。”看得出来王源不高兴，王俊凯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

以此为例，永远都是对付小孩子的安慰方法，最近越来越让王源觉得不够。

 
 

王源今年上高中了。

除了课业强度变化所带来的不适应理所应当，王源自己都有点没办法理解在同一时间出现的其他焦躁情绪究竟来自于哪里。这些焦躁情绪经常性地出现在课间和晚自习，准确地说，出现在每一个没有王俊凯的场合里。

他抱着手机不撒手的习惯愈发严重，死党总爱逗他：“你的凯哥哥还没回消息？”他作势要揍对方，拳头挥着挥着到最后却又收了回去。

因为的确没有回复啊……王源把聊天列表刷新了一遍，备注着王俊凯的那一栏还是空空如也，没有红色的小圆点跳出来显示“1”，垃圾推送倒是上赶着的一大堆。

他把王俊凯的消息提醒单独挑出来设置成振动，手机塞进桌屉里，一整节课都没有动静。

对话栏里那句孤零零的“今天放学一起走吗”无论屏幕被重新摁亮多少次，都以同样的姿态留在那里。

靠。

小王同学想起一大早上泼掉的那一杯子胖大海，青春期的自我修愈能力实在是很强，他现在已经不觉得痛了。早先王俊凯给他手指上药时候一脸的小心翼翼，跟现在明明响了下课铃却还是不舍得回上一句话的盐对应，根本就是两个人。

死党这节下课难得没再来拿他开玩笑，王源往教室门口瞟了一眼，哦，原来是对象有找。

平时浪得没脸没皮的男孩子在喜欢的女孩面前立马脱胎换骨，弓着的背挺得像棵小白杨，倒也人模狗样。小白杨的脸上飞着两团可笑的红晕，王源托住下巴看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

自己在王俊凯面前，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

靠！

王源的内心迎来了今天第三个大写的“卧槽”，他甚至想马上跑到楼上狂敲高三19班的门，再掏个镜子出来自己照照。

然而班主任已经将“不能上楼打扰高三生”的校规第十条告诫过他们一万遍。王俊凯所处的那一拨儿是阳光的第一届高三毕业生，虽说大部分第一次的规格都应当以鼓励为主，但学校非得让他们卯足了劲儿地学习，一副要干大仗的架势。

没错，王源在成为高中生的同时，也凑巧当了王俊凯的学弟。

 
 

才不是凑巧。

高三的周末假期总是要比高一高二晚两个小时到来。王源自告奋勇包了星期五傍晚的值日，然后一个人坐在讲台上，等他的凯哥哥下课。

看上去是临时加了小测，王源抬起手腕看表。他一下课就让死党戴着自己的帽子冲了出去，就算是跟到最后发现认错人了，这会子学校门口的粉丝也该走得差不多了。

因为他也很饿。

“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

这么碎碎念了有十五分钟，高三19班终于有了开门的动静。王源出了楼道口等，王俊凯的同学都认得他，走过来拍他肩膀：“你等王俊凯噢，早走了。”

出于礼貌，王源觉得自己该回个感谢，不过他最后倒是什么也没说。

心里头的难过，哪里说得出来。

 
 

他特地在前几天拼命练习才空出来的时间，现在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他不想一个人回家，那感觉更加卧槽。

所以半路打的折回了公司，公司一个人也没有，这两年代言拍戏红红火火地折腾了不少，人丁却还是没能兴旺起来。

王源坐在沙发上，把前阵子粉丝送给王俊凯的那个巨大起司猫抱在怀里，娃娃比他人还要大，扑在他身上，跟他脸对着脸。

粉丝们总喜欢把王俊凯比喻成猫，相貌姣好又黏人，他觉得那有一半是因为她们都没看到王俊凯的本质。

王俊凯是头老虎，认真的。

王俊凯从小就爱管着他，这是老虎的霸权主义；又爱给他布置东西，这是老虎的护食心理。至于那些长着虎牙什么的纯外表性质的东西，才恰恰都是凤毛麟角。

为什么要记得他偶然说出来的话，为什么要给他买胖大海，为什么要故意揽值日等他放学，为什么当初非要来报跟他一样的高中，为什么觉得做明星累却还是坚持留下来，不顾一切。

这一切都不是凑巧。

王俊凯早就把他的心，里里外外吞了个干净。

 
 

王俊凯怀疑这山城的所有积雨云都是活的，否则怎么能在一天之内又满血复活。这天入夜下起来的雨，比头天还要大。

大到外景拍摄只能提前结束，他给公司的自制综艺录闭关前的最后一期节目，心血来潮想要出个外景。他原本的打算是坐在长江大桥旁边，来个朦胧美的背景，吉他弹唱《同桌的你》。

唱给他楼下的小学弟。

不要问他同桌跟楼下这个空间和距离能扯得上什么关系，他只是想给他的小学弟分享一下他最后的校园情怀。

说是小学弟，也是小男友。

等他满身湿淋淋地回到公司想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就看见他亲爱的小学弟抱着只比他人还要大的猫娃娃，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重庆没彻底入夏，到了晚上还是冷，况且外边还在下雨。南方的凉意不上皮，全进骨。王俊凯换好衣服走过去把人摇醒，王源睡得迷迷糊糊，好看的杏眼皱巴在一起：“啊？”

“起来，回家睡，”王俊凯吃惊自己居然会吃一只起司猫的醋，他几乎是暴力地把那只起司猫扯过来丢在了另一边的沙发，然后把王源的细胳膊转移到了自己怀里，“在这里睡会感冒。”

“你都不回我消息……”王源伸个手在裤袋里乱掏。王俊凯一看，手机掉在地上，掏来掏去当然掏不到。

“乖……”

谁知王源听见他这一声哄，跟打了鸡血似地跳起来，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红通通地盯着王俊凯：“王俊凯，我不要跟你好了。”

 
 

王俊凯最近也很忧心。

王源升高中以后变得越来越难管，有时候，特别是有时候，他还会用那种特别湿润的眼光看着自己。

王俊凯作为一名德智体美尤其是在体美当面有着长足发展的学长怎么可能不懂那眼神里头的意思，可是王源还太小了。

小时候看电视里十六七岁的人谈恋爱，顶多就是搂搂抱抱拉个小手，可现在时代不同，前不久带上小王同学去电影院看电影，海报上大写的“青春纯爱”，搞了半天是“青春疼痛”。

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小王同学叼着金桔柠檬的吸管，含含糊糊地说他死党和女朋友都亲过好多次了。

完蛋。王俊凯在那一刻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地发现，自己的王源儿，变成了青春期的王源儿。

完蛋。

王俊凯和王源谈恋爱，一直秉持着精神为主接触为辅的原则，他喜欢王源儿往自己身上蹭，却没勇气哪怕是亲一亲王源。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班上玩得好的弟兄，弟兄本来喝着水，一口气全喷在他衣服上：“你也太纯了吧老王！”

作为五四好青年的王俊凯同志，很忧心。

他也想起了那杯命丧垃圾桶的胖大海，王源儿变化得比他料想中还快，更细心，也更敏感。

 
 

写字楼楼门口有常备的公用雨伞，王俊凯撑开一把，恰好是清新的蓝绿色。

王源被他拉着手，不情不愿地走在后头。王俊凯把伞分过去三分之二，然后心里想起一句歌词“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

顶着大雨天，也一样了。

写字楼所处的位置本来就偏，夜里雨路泥泞，过往的出租车等上半天都见不了一辆，就算见着了，也是顶上亮着红字的“有人”。

两个人只好沿着公路慢慢走，公路一边栽的树到了夏天吸收雨露滋润长开了不少，叶片郁郁葱葱，密蓊到滂沱大雨连雨点都叩不进来。

“没能陪你回家，是因为有工作。”

王源听在耳朵里，过了半天才听懂王俊凯是在和自己说话。

王俊凯继续， “不让你给我带药，是怕事故重演，你的手是要弹钢琴的。”

王源儿脸红了，在夜里看不出来，只是被牵着的掌心滚烫，他在心里估计，也瞒不过对方。

“跟你在一个学校，我连手机都不敢看，我不是不回你信息，是怕看了就会忍不住下去找你……”

王俊凯叹了口气：“因为我喜欢你啊。”

还没等王源儿反应过来，就被王俊凯拉着手整个人转了个圈，背朝着那一排栽好的常青木，面朝着王俊凯。

“你别这样，我看不到车了……”

话还没说完，嘴上几乎是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

 
 

王源突然觉得这大雨天也好热，雨水蒸发根本带不走热量，雨水像是全都黏在了身上，也把热黏在身上。风簌簌地吹，可风也是热的。

热得就快融化这两个人的渝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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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22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宿舍外头的走廊吹冷风一直写到现在吓坏无数行人的我……很拼(๑•ี_เ•ี๑)

写给今天生日的怀瑜babe.